最简单的寻找,最真诚的守候。

那时候 村子很小:对我来说,怀念的是记忆,对他们来说,怀念的是情感。

       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,即使有再深再浓烈的记忆,远离了土地,也依旧找不到对那份记忆的归属感,但倘若有一天又回到土地,所有隐藏着的情感都会喷发出来。幼年时期,大部分时间都在城市,仰望高楼耸立,像蜂巢的房屋,天旋地转,没有停止。但每年的寒暑假,由于父母工作的关系,回到农村是每个假期的必修课,正因为如此,农村填充了我大部分的童年记忆。年少,坐在奶奶的三轮车后面,小脸被风刮得红扑扑的,迎风唱着歌,数着地里的棉花,像一颗颗白色的棉花糖。 

l  水库

       夏天,知了在槐树上不知疲倦地唱着歌,狗狗和猫咪躲在房屋的阴凉处,子爷爷家门口的大白鹅也眯着眼睛躲进草棚,水库的水打着水花流过爷爷房屋右侧的水槽,水槽上横放着石条,脑袋顶片荷叶,抓两根狗尾巴草,坐在已经被太阳晒得发烫的石条上,将鞋子放在一边,把脚丫泡在流动的水中,水的高度刚好没过小腿肚儿,水流经过的时候,麻麻的,流动的水像挠着脚丫。时间一久,水的清凉感从脚扩散到全身,就这样坐着能坐一个中午,晒到荷叶开始打蔫,晒到知了也忘记了时间。如有发小在,两人便和其他伙伴互相泼水嬉戏,衣服湿了也不会躲闪,因为只要在太阳下一晒,水便立马蒸发,衣服也干的迅速。

l  菱角

       子爷爷家与水槽中间有一片小池塘,夏季的池塘里长着一种可爱的生物:菱角。总是不等大人们采摘,自己拿着小棍子,将岸边能采摘到的菱角采光光,剥开墨绿的外壳,将白胖的菱角肉塞进嘴里,有点涩味的清甜气息会弥漫在口腔和鼻腔。有时也会有按捺不住对够不着菱角的心心念念,从小伙伴家里搬出一个大盆,本稳稳的坐着就好,但在得意忘形的瞬间“噗通”掉进池塘里,顾不上捞菱角,狼狈地爬到岸边,引得发小和伙伴们捧腹大笑。滴着水的衣角,一群“风一般”的少年。那个午后,一直在我的记忆里,带着菱角肉的青涩气息,没有散去。

l  蚕豆耳朵

       看到蚕豆苗,想起的是,哥哥在田埂,睡在一堆长的比我还高的茅草堆里,吹着口哨,我盯着庄稼地里蚕豆苗,找蚕豆耳朵,其实是变异的蚕豆叶,哥哥总是一找一个,而我始终都没有找到。今年没有农村可回,去了家人朋友的鱼塘,又看见了蚕豆苗,还看见了报春的蓝色小花。初高中的清明踏春、二零一四年三月的扬州,也是看见了这么一从从蓝色小花,跟报春花一样,它开了就说明春天要来了。只有乡间的田野才会开放的花,不显眼,一碰就会掉,但是却很美丽。

    

   

      

l  芝麻花·桑葚·西瓜

       以前,爷爷屋子的后院种了一大片的芝麻花,白白胖胖的芝麻花,在风中摇曳,晃着身体,酝酿着秋天的成熟。沿着后院往前走,有一棵很大的桑葚树。午睡过后,坐在桑葚树的枝丫上,吃着桑葚晃着脚丫,满嘴的紫色,一不小心,衣服也会染成紫色。当然,夏天少不了的是西瓜,总有卡车司机运着“水北西瓜”,到村里叫卖。爷爷和姥爷的性格在买西瓜上就能体现出来:爷爷总是当天买当天吃的瓜,不大不小适中就行;姥爷总是拿个大口袋,一买就是七八个,每个瓜都能抵别人两只瓜,够吃一周。农村的家家户户都有一口井,将夏季的瓜果扔进井里,到吃完晚饭,瓜果就已经冰镇凉透,打捞上来,在夕阳的余晖下,啃着手掌大的白玉瓜,青皮的老鼠瓜,或者,半个西瓜。“一个勺子半个瓜,夕阳照着暖哈哈。”没吃完的瓜,用一块纱布蒙着放进碗橱,防止蚊虫的叮咬和猫咪一不小心的“爪贱”。

l  乘凉·那时候村子很小

       夏天在姥姥家还有个惯例,午觉醒来搬着小板凳,拿着把扇子去后面巷弄里乘凉。虽然大人们只是拉着家常,但总能聊到晚饭跟前。那时候的我闲不住,不能耐心地听大人们碎碎念一些听不懂的人名和事情,于是村前村后跑,一直等到姥姥在临吃晚饭前喊“辉辉”“辉辉”……才撒着脚丫子、带着一身的热气回去吃晚饭。那时候感觉村子很小,村西喊,村东就能听见。

l  年·萝卜

       姥爷家的村庄和爷爷家的村庄并不远,隔着一条河。有一年,喊来摆渡人摆渡过那条河去姥姥家,等摆渡人的时候,爸爸从旁边的萝卜地里拔出一根又粗又白的萝卜,上船后用河水洗净萝卜上的泥巴,一折两半,坐着船,咬着萝卜。回忆不起那年的年味,却能回忆起那年萝卜的清甜气息和饱满的水分。

l  姥爷的自行车

       记忆里,姥爷有一辆中间带杠的凤凰牌自行车,站在这辆车子旁边的我还高不过车把手的高度。村里到村外柏油马路有一条长长的路,那时候刚刚兴起用石子铺路,橘色的、咖啡色的、白色的,大块的石子填的马路沉甸甸的。因为车辆的来来往往,将这条路的左右两侧磨得很平滑,而中间却还是凹凸不平。那时候夏天的雨季总是来的猝不及防,穿着透明带子的凉鞋,撑着一把绿色的正方形花伞,踩着被雨水哗啦啦磨得“bling bling”的石块,去找屋后的伙伴玩耍。石块总是很滑很滑,一不小心就能摔个大马趴,鞋子跑了,伞掉了,衣服湿了,却还“扑哧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而每次姥爷骑着他的凤凰牌自行车,将我放在中间的铁杠上,经过那片凹凸不平的石子路时,总是让我感觉屁股成了四瓣,于是我跟姥爷说,等我赚钱了,要换水泥路,这样屁股就不疼了。姥爷笑了,说,下次你回来前,姥爷给你把那些高的石子都敲掉。等再次回到姥爷家,从姥爷家到村头的石子路已经被姥爷敲的有些平整,听姥姥说,姥爷不打牌的下午就会拿着小榔头去敲那些凸在外面石头。那是姥爷的爱,也沉甸甸的。

l  后现代生活

       今年姥爷八十多了,左耳有点听不见,走路总是慢悠悠的,下午到固定时刻还会到小区牌友那里打一毛钱一张的“争上游”,打完牌就会带着三狗子去散步。曾经从叫卖豆腐的商人那里取五毛钱豆腐的姥姥,最近腿脚也不是很利索,但也闲不住地在门口用花盆种了莴笋、青菜、香菜等。因为拆迁的原因,姥爷和姥姥都搬到了城市,少了门口那片井、那两棵梨树、那片菜园子、那堆草垛子、那根晾衣绳、和后院那片芦苇林,最重要的是,也少了那幢灰黑色、长着苔藓的老屋子。姥爷和姥姥现在房子的门前还挂着“茂盛村 22号”的蓝色白边门牌,对姥姥姥爷来说,带着门牌就像带着在那幢老房子里、那个村里的记忆。远在花木田里的爷爷奶奶也即将搬进新房子里去,子爷爷子奶奶家也是,不知道子爷爷子奶奶家的大狼狗能不能带进新家。

l  怀念

       想起来,自己并不矫情,摔了拍拍屁股站起来,踏实的走稳自己想走的路,这样的性格养成在一定程度上源于在农村的童年生活。随着城乡一体化的进程,农村在逐渐消失,城市像藤曼一样,将农村包裹进来。在农村,有仰头看星星的欢喜,有撑伞踩过水塘的快乐,喜欢上听夏天的风穿过树木的声音,喜欢上被蝉鸣吵醒的午后,喜欢上吃着大脚板、同村姐姐给我包“粉仙花”手指的逍遥,喜欢上姥爷午后给我捉的那只在地上旋转的蝉……现在的城市,实际上已经开始分化成:城市、城乡结合部、农村。农村的环境恶化也让大多数的年轻人选择逃离农村,而城乡结合部的喧嚣使得各种戾气更重,最后我们守住的却是城市,丢失的到底是什么呢?城市化的进程,让爷爷奶奶、姥姥姥爷离开了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。对我来说,怀念的是记忆,对他们来说,怀念的是情感。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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